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澶州灵津庙碑文 北宋 · 孙洙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九九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七六、嘉靖《开州志》卷九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神异典卷二七、乾隆《续河南通志》卷一四、乾隆《卫辉府志》卷四五、同治《畿辅通志》卷一七七、民国《重修滑县志》卷六
熙宁十年秋,大雨霖,河、洛皆溢,浊流汹涌,初坏孟津浮梁,又北注汲县,南泛胙城,水行地上,高出民屋。
东郡左右,地最迫隘,土尤疏恶,七日乙丑,遂大决于曹村下埽。
先是,积年稍背去,吏惰不虔,楗积不厚,主者又多以护埽卒给他役,在者十才一二。
事失备豫,不复可补塞。
堤南之地,斗绝三丈,水如覆盎破缶,从空中下。
壬申澶渊以河绝流闻。
河既尽徙而南,广深莫测坼岸。
东汇于梁山张泽泺,然后派别为二,一合南清河以入于淮,一合北清河以入于海。
大川既盈,小川皆溃,积潦猥集,鸿洞为一,凡灌郡县九十五,而濮、齐、郓、徐四州为尤甚,坏官亭民舍钜数万,水所居地为田三十万顷。
天子哀悯元元,为之旰食。
初遣公府掾往,俾之循视;
又遣御史往,委之经制
虚仓廪、开府库以振救之。
徙民所过无得呵,吏谨视遇,不使失职。
假官地予民使之耕,而民不至于大转徙。
质私牛于官贷之牛,而牛不至于尽杀食。
其蠲除约省,劳来安集,凡以除民疾苦,其事又数十,然后人得不陷于死亡矣。
天子乃与公卿大议塞河。
初,献计者有欲因其南溃,顺水所趋,筑为堤河,输入淮、海
天子按图书,准地形,览山川,视水势,以谓河所泛溢,绵地数州,其利与害,可不熟计?
今乃欲捐置旧道,创立新防,弃已成而就难冀,惮暂费而甘长劳,夹大险,绝地利,使东土之民为鱼鳖食,谓百姓何?
国家之事,固有费而不可省、劳而不获已者也。
天赞圣德,圣与神谋,诏以明年春作始修塞,乃命都水吏考事期,审功用,计徒庸,程畚筑,峙糇粮,伐薪石。
异时治河皆户调楗,民多贱鬻货产,巧为逃匿。
上虑人习旧常,而胥动以浮言也,先期戒转运使明谕所部,告之以材出于公,秋毫不以烦民,然后民得安堵矣。
物或阙供,皆厚价和市;
材须徙运,皆官给僦费。
唯是丁夫,古必出于民者,乃赋诸九路,而以道里为之节适。
凡郡去河颇远者,皆免其自行,而听其输钱以雇更。
则众虽费,可不至于甚病;
而役虽劳,可不至于甚疲矣。
材既告备矣,工既告聚矣,明年立号元丰,天子遣官,以牲玉祭于河,而以闰正月丙戌首事。
方河盛决时,广六百步,既更冬春益侈大,两涘之间,遂踰千步。
始于东西签为堤以障水,又于旁侧阏为河以脱水,流渠为鸡距以酾水,横水为锯牙以约水,然后河稍就道,而人得奏功矣。
既左右堤疆,而下方益伤矣。
初仞河深得一丈八尺,白水深至百一十尺,奔流悍甚,薪且不属,士吏失色,主者多疾置闻,请调急夫,尽彻诸埽之储,以佐其乏。
天子不得已,为调于旁近郡,俾得蠲来岁春夫以纾民。
又以广固壮城卒数千人往奔命。
悉发近埽积贮,而又所蓄荐食藁数十万以赴之,诏切责塞河吏。
于是人益竭作,吏亦毕力。
俯瞰回渊,重埽九緷而夹下之。
四月丙寅,河槽合,水势颇却,而埽下湫流尚驶,堤若浮寓波上。
万众环视,莫知所为。
先是,运使创立新意,制为横埽之法,以遏绝南流
至是天子犹以为意,屡出细札,宣示方略
加精致诚,潜为公祷。
祥应感发,若有灵契,五月甲戌朔,新堤忽自定武还北流。
奏至,群臣入贺,告类郊庙,劳飨官师。
遂大庆赐,自督师而下至于勤事小吏,颁器币各有差,第功为三品,各以次增秩焉。
濮、齐、郓、徐四州守臣,以立堤救水,城得不没,皆赐玺加奖。
吏卒自下楗至竣事而归,凡特支库钱者四。
初,天子闵徒之遭疠者,连遣太医十数辈往救治之,以车载药而行。
春尚寒,赐以襦袍;
天初暑,给以台笠。
人悦致力,用忘其劳。
于是又命籍其物故者,厚以分恤其家;
逃亡者听自出,以贯编户;
乘急出夫者,蠲春徭一岁有半,仁沾而恩洽矣。
自役兴至于堤合,为日一百有九,丁三万,官健作者无虑十万人。
材以数计之,为一千二百八十九万,费钱米合三十万。
堤百一十有四里。
诏名埽曰灵平,立庙曰灵津,归功于神也。
方天子忧埽于合未固,水道内讧,上下惴恐,俄有赤蛇游于埽上。
吏置蛇于盆,祝而放之,蛇亡而河塞。
天子闻而异之,命褒神以显号,而领于祠官,曲加礼焉。
有诏臣作为庙碑,以明著神贶。
窃迹汉、唐而下,河决常在于曹、卫之域,而列圣以来,泛澶渊为尤数。
虽时异患殊,而成功则一。
然必旷岁历年,穷力殚费,而后仅有克济。
固未有洪流横溃,经费移徙,不踰二年,一举而能塞者也。
何则?
孝武瓠子,甚可患也。
考今所决,适值其地,而害又逾于此焉。
然宣房之塞,远逾三十年,费累亿万计,乃至于天子亲临沈玉,从官咸使负薪,作为歌诗,深自郁悼,其为艰久,亦已甚矣。
视往揆今,则知圣功博大闳远,古未有也。
呜呼,河之为利害大矣,功定事立,夫岂易然哉!
主吏诚能揆明诏,规永图,不茍务,裁费径役,以日为功,而使官无旷职,卒无乏事,缮治废堤,常若水至,庶几河定民安,无决溢之患矣。
既奉诏为庙金石刻,因得述明天子所以禦灾捍患,计深虑远,独得于圣心,而成是殊尤绝迹,遂及治河曲折,在官调度,与夫小大献力,内外协心,概见其功,使后世有考焉。
谨拜手稽首,而献文曰:
浑浑河源,导自积石。
逆折而东,久辄羡溢。
维古神禹,行水地中。
顺则所适,不为防庸。
降及战国,濒齐、赵、魏。
陂障以流,与水争地。
酾为之渠,利用灌溉。
水无所由,因数为败。
由汉迄今,千三百岁。
出地而行,患又滋大。
明明天子,缵尧禹服。
恩均蛮貊,润草木。
丁巳孟秋,淫雨漏河。
河徙而南,千里涛波。
天子曰咨,水实儆予。
勤民之力,其得已乎!
申命群司,鸠材庀工。
上志先定,庶言则同。
人乐输费,吏罔遗力。
圣诚感通,河即顺塞。
钜野既潴,淮泗既道。
川无狂澜,民得烝罩
东土其乂,徐方复宁。
芒芒原隰,既夷且平。
水所渐地,更为沃野。
人恣田牧,施及牛马。
盈宁士女,相与歌呼。
微我圣功,人其为鱼。
四郡守臣,舞蹈上章。
微我圣功,城其为隍。
帝釐山川,鱼兽咸若。
万方归之,如水赴壑。
凡厥士吏,迨及庶民。
其谨护视,烝徒孔勤。
维是汤河,作固京室。
在庭靡思,圣独前识。
九类攸叙,六府允脩。
丕冒日出,覃被海陬。
归惠尔神,落此新庙。
春秋承祀,以祈灵保。
作颂,本原休功。
刻是乐石,摅之无穷。
叔父给事行状元祐八年五月日撰)1092年 北宋 · 黄庭坚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三三三、《山谷全书·别集》卷九、《豫章先生遗文》卷八 创作地点:江西省九江市修水县
黄氏本婺州金华人
高祖讳赡,当李氏时,来游江南,以策干中主,不能用,授著作佐郎,知分宁县
解官去,游湘中。
久之,念藏器以待时,无兵革之忧,莫如分宁,遂以安舆奉二亲来居分宁,因葬焉。
公曾大父及光禄府君,皆深沉有策谋,而隐约田间,不求闻达。
光禄聚书万卷,山中开两书堂,以教子孙,养四方游学者常数十百。
已而仕于中朝,多钜公显人,故大夫公十伯仲,而登科者六人。
分宁仕家学问之原,盖皆出于黄氏。
公少举进士,有声场屋间,登嘉祐六年进士第,授宣州司理参军
治大狱亡虑百数,无不得其情。
公去官,老狱吏尝窃叹息,以为狱官能尽心于治狱,不可欺以秋毫,仁厚精密,前后未见其比。
虔州会昌,治公家如营私,视民病如在己。
会昌民健讼,善匿情成狱,户婚事多久不决。
公开导教劝之,待以恩意,因钩索其曲直,久乃皆服。
其治大狱,多可传道。
世称仁厚吏者,徒苟欲生之,公则不然,曲折务尽其情,要使不冤然后已,故会昌民至今思之。
秘书省著作佐郎,知鄂州崇阳县
未至,丁母夫人蓬莱县太君徐氏忧。
服除,江淮发运使张颉举充勾当公事,未行,或荐公于王荆公
荆公召至中书,问免役法,公以但知旧役法牙规对。
荆公问甚悉,曰:「能留心旧法,必能办新法矣」。
荐于上,遂为司农寺勾当公事
召对便殿访时事,公对曰:「陛下意在惠民,法非不良,而患在奉法之吏多非其人。
朝廷立法之意则一,而四方奉法之意纷然不同,所以法行而民病,恐陛下不尽察也。
河北郡县被水,河东河南京东西皆旱,淮浙飞蝗蔽野,江南疫疠,恐陛下不尽知也」。
遂命公同司农寺丞程之才体量河北、河东灾伤赈济,道除知司农寺丞
公以荒政十二为科条,州县可行者以付守令,其大者或请或遂,务以济民,不专于黜不职之吏立威而已。
归报使事,又言所见民间不便于改法者数条。
明日,上谓执政曰:「黄某忠厚,可使除太子中允利州路转运判官」。
既行,就差提举秦凤等路折纳欠负。
公一听输粟,优估其值,凡折纳五十馀万。
召为司农都丞
异时命陕西转运司为两路,移用常苦不足。
公议两路赋入薄厚、事权重轻皆不侔,使者各为备边之计,偷自便而已,其移运籴买,势必相倾,故每告乏,请复通为一路。
后卒如公议。
监察御史里行熙宁十年七月也。
公疏言:「一人之智不若十人,十人之智不若百人,此有馀不足之辨也。
成天下之务,莫急于人才,愿责两制近臣、监司郡守,各荐所知一人,陛下因所举而任之,于其能否成败之际,亦足以知天下之大吏所以事陛下者」。
上用其言,敕内外待制以上、台谏官、三路都转运使至诸路转运判官,各举才行任升擢官一员,于是应诏者百馀人。
公又疏言:「势孤地寒,远迹下僚者,既得以名闻于上,愿诏中书审察其能而用之,则急才之诏不虚行于天下」。
又疏言:「自五年以来,天下水旱,下户实蒙支贷倚阁之惠。
今幸岁丰,有司悉当举催。
久饥初稔,累给并收,是使百姓遇丰年而思歉岁。
乞定诸路举催欠负,上二等户三分收二,下三等户收半,仍饬官司听民折纳」。
又言:「都检正俞充结中人,徼幸富贵,不宜使佐具瞻之地」。
并言:「王中正任使太重,恐为后忧」。
又面论之甚切。
上曰:「人才盖无类,顾驾御之如何耳」。
公对曰:「虽然,渐不可长。
圣人长驾远御,故四凶在朝,不废时雍。
彼皆才器杰然过人,任使称意,为后世虑,故放殛之耳」。
上曰:「且置此事。
河决曹村,京东尤被其害,今以累卿」。
京东体量安抚,公条举百馀事,大略疏张泽泺至滨州,以纾齐、郓,而济、单、曹、濮、淄、齐之间,积潦皆归其壑。
郡守县令能救灾养民者,劳来劝诱,使即其功。
发仓廪府库,以赈不给。
水占民居未能就业者,择高地聚居之,皆使有屋。
避水回远未能归者,遣吏移给之,皆使有
所灌郡县,蠲赋弃责。
流民所过,毋得徵算,使吏为之道地,止者赋居,行者赋粮。
忧其无田而远徙,故假官地而劝之耕;
恐其杀牛而食之,故质私牛而予之钱。
弃男女于道者收养之,丁壮而饥者募役之。
初,水占州县三十四,坏民田三十万顷,坏民庐舍三十八万家。
卒事,所活饥民二十五万三千口,壮者就功而食又二万七千人。
得七十三万二千工,给当牛借种钱八万六千三百缗。
归荐士大夫,后多朝廷所收用也。
结绝相州狱事。
初,相州事发于皇城,卒事十九不实,知杂御史蔡确锻鍊成狱,以此自媒。
中丞邓温伯、御史上官均上疏论之,温伯又在经筵造膝而论。
耳目长具得温伯、均所言,又善伺察中人主意,即论温伯、均朋党为邪,与罪人为地。
又任残贼吏日引诸囚,如使者虑问状,称冤者辄苦辱之,有人情所不能堪。
及上遣黄履、李舜举按状,而囚以为如前,皆引服。
于是天子不疑,而温伯、均皆得罪;
犹独上疏争之。
公至未几,而具狱上矣。
公尝谓子弟:「吾失不极论此狱,甚愧于上官御史也」。
提举南郊事务,斟酌损益,为《南郊式》二十卷。
监试国子监开封进士,奏增损《贡举式》,进士以为便。
已事对便殿,言近岁虽以经义取人,太学诸生文章体制未能近古,大率集类章句,联属对偶,风传四方,谓之新格。
不禁其渐,文章反陋于作诗赋时。
乞申敕教官,稍令务本,以深学者之原。
集贤校理判尚书刑部赐绯衣银鱼。
元丰三年权发遣河东提点刑狱,兼提举义勇保甲
明年秋,召阅泽州保甲,补官者五十八人,特改一官。
八月,麟、府军兴,兼权转运判官,又差定代州地界。
公条具曲折为十二寨图以进,且言:「建议者以分水画界,恐地势不能尽然,启豺狼心,失中国险固」。
其后辽人果责分水之言,包取两不耕地,据有形胜,下临雁门,父老于今以为恨。
王中正发军兴,皆用一而调二,其数皆千万计,或非所急,或非所用。
转运使陈安石计不知所出,奉行唯力,恐不办,或增调之,一道骚然,百姓朘剥至骨。
公为言:「主将非其人,其势必败事。
乏军兴,虽罪死,斟酌事宜,使不乏而已,何忍自竭根本」?
安石字谓公:「夷仲,安石老业,今日但保首领归,安能顾惜待制」?
其任国家大计盖如此。
公每为中正言朝廷大体,民命重寄,赞道其所长,稍稍规之。
初虽乐言,不以为忤,及将出界,取公钱钜万为特给,中正父子多自予,馀以差给凡在军者。
公为言:「敛天下以奉一方,皆出于不得已,愿更为县官爱惜」。
中正始怒。
是时随军使臣员二百,多请托徼幸成事,或父子兄弟皆在行,中正已取其半。
庄公岳、赵咸将漕随军,公在塞内主续馈饷,欲部分使臣护道路,而中正所取之馀,尽随公岳、咸,无在者。
师去界已百馀里,移文追之,皆不报。
公谓勾当公事孔文仲,当自驰往取之,夜置酒与文仲诀,文仲泣曰:「公行军,外事不可知,使臣从军,非公责也」。
公曰:「王事当计成败,岂但塞责耶」!
从十数骑,尽夜追至军,中正等皆大惊。
公骂公岳、咸,取使臣五十馀复归。
因上疏言大军必无功,未有以善其后。
乞募民入刍粟实塞下,得以补官,及一切除罪,少宽近边百姓已竭之力。
已而大军溃归,中正归罪转运司应副乖方,且言黄某不肯协心同力。
上遣御药士宣簿责乖方十事,公以书对,称死罪,皆实有之。
继遣开封府司录喻陟潞州置狱。
安石以应副漕挽,免就狱。
公独对吏月馀,但坐奏请张皇,降一官,在职如故。
师出以元丰四年冬,降官以五年三月
是冬,以绛州王达群盗阻山,横行劫略,达张红伞以入县镇,奉诏督捕,尽十二月,悉捕斩之。
六年六月,还所降官,又以教保甲应格进一官。
诏按边州违法透漏事,至岚、石州,道遇岢岚军流民,经略司奏请,已被旨给路粮遣还本郡,而老幼二千馀口,号泣于道,拥公马首,自言昨以雨多籴贵,暂来就贱分。
锄一夏,已见穟,已立苗,愿及分田乃归。
公即慰谕,移岚、石州,未得发遣,立为奏入,内侍省递其言:「所问情实如此,臣不敢以忧非其职为嫌,改朝廷之成命为罪。
窃惟老小二千口不得其所,陛下必为之动心」。
闻数日,遂得报,可其请。
十月,罢提点刑狱,为权发遣同提举保甲,视转运副使
八年九月,诏以明年正月罢赴阙。
司马温公言,閒居往来陕洛间,闻河东民言甚美,因熟问治状。
吕正献申公亦言,河东军兴,边民德公甚厚,顾朝廷不尽知耳。
公在河东六年,未尝乞赴阙,虽在团教场,未尝易儒服,故在陕西、河北,独不赐战袍。
元丰末,他路保甲拥兵入县镇,贼杀官吏,群盗通行数州,独河东保甲不为犬吠之盗。
元祐初,除尚书户部郎中,治左曹
二月,差按察成都等路茶事,兼体量邛州蒲江盐井利害。
先奏罢陆师闵所行公私甚病者,乃具奏曰:「臣奉被使旨,所至访求利害,至熟榷茶之法,实有害于川陕之民。
盖官司不原朝廷立法本意,希功幸赏,以得为多,于是禁网滋繁,百姓受敝。
陆师闵立法最虐,故取利最多,上累国体,下敛民怨。
中外臣寮所言茶事害民六科,皆有事实。
若遽论之,不若尽以予民,使园户自卖,商贾自贩,官收税引及歇驮钱。
并复熙宁以前博马之策,无交易之烦,无脚乘之劳。
抉去故敝,一从私便,无复可议。
若致详于公私之际,则先当议民,其次商贾,其次边计利害,各有所在也。
今蜀民通患币轻钱重,商旅赍携,息不偿费。
若不捐榷茶,尽与商贾,则百货未能流通,脚乘未能猝备。
非唯园民之货郁滞,绝其资生之路,若蕃市交易万一不继,亦足以害经久之法。
今若捐十一州之与商贾,仍以川峡四路及关中诸路与之为受茶之地,宜若可以尽泄川茶,以补蜀民久困;
而官以善价取雅州兴元府所产,以赡熙秦诸州,酌中法以为边备,于理为可」。
于是朝廷许转运司尽公私之便,商度立法。
公又奏曰:「产之地尽在川路,卖之地全占陕西
其发至陕西六路者为纲,榷于川峡四路者为食茶。
若产之地除去榷卖侵刻,取息太重,搜捕苛扰,差雇不和,配卖赊欠,预俵折纳,滥赏诸敝,则卖之地随事制宜。
其目有六:一曰路分全占陕西州县,又榷取京西金州
以东南望之,疑若专利太多;
以天下观之,阜通川陕之利以备边,而不病东南,则势矣。
故以熙河秦凤泾原为禁旧路,以永兴鄜延环庆为通茶新路。
不禁旧路,无以制蕃市;
不通新路,无以便民欲。
使通塞常相权,则公私可以共利。
二曰卖给历,抑配及官卖末茶。
今尽除宿敝,又禁南茶无入陕西,使川茶常不失中价,则民不知榷茶之害。
三曰茶色不等。
盖汉茶食嫩,蕃茶食老。
雅州之名山,自兰州入邈川,至于于阗
元之大竹,自阶州入欧家,自河州入木波。
洋州西乡,自河州入木波,至于三耶、龙谷。
今区别茶品,以入诸路,则可以适汉蕃所宜。
四曰价直腾踊,则害马价。
今以茶马相宜,以斤对寸,高下适等矣,因宜增损,则可以制边备之费。
五曰博易夺市易之权。
污吏挠法,法不可为污吏废。
今边市博,大者在马,其次金帛。
去贪者之害,乃可以通边市之利。
六曰脚乘不均。
盖缘军兴,脚乘踊贵,故高立雇直,遂以诸场所博污滥之物,高价估折。
今若斟酌高下,损其馀以资铺兵,则可以力,使之任并定博马,岁额以万八千匹」。
又奏蒲江盐事云:「邛盐旧价太高,已蒙朝廷权减斤为八十五钱。
然污杂湿恶,积敝未除。
今欲止绝汀淋灰土及煎胆水,止用九井正水煮一色盐,用权减价为定法,专用食邛州,禁外来官盐及小井盐。
其汀淋等盐八百六十二斤,乞于正额除之,仍宽盐户旧欠,十分除二分。
邛民数十年之病,于是悉除」。
所奏皆即施行。
除直秘阁权发遣都大提举成都府利州陕西等路茶事,兼提举马监牧公事。
以职事入奏,落「发遣」字。
朝论以宰府官属当得中立不倚之士为助,以公不附会朝廷,必废茶法,已而公私便之,故二年十二月,除尚书左司郎中
公语子弟:「昨按察川陕茶政,随事制宜,便于公者不苟去以为名,害于民者不苟存以为利。
论者未以为然。
是岁遂代前官,领茶马事。
前日所以绳治人者,皆身当之。
在职岁馀,法无疐阂不可行者,士大夫乃颇见信。
故知无心以制事,利害则合而听之,在人在己,无间然矣」。
初,陆师闵时,岁计茶息以一百二十万缗,掊克敛怨,无所不至,岁乃得二百万缗。
及公将使事,尽除公私之病,比数年,亦得百二十万也。
四年十月,除起居郎
知公者贺曰:「公学问文章,宜任论思献纳,而经营四方馀十五年,从此乃得涂辙」。
公谢曰:「王事内外一耳,岂敢有择邪」?
五年六月权中书舍人
九月,迁集贤殿修撰枢密都承旨
公言比岁累进官,无功状,固辞不敢就职,乃以修撰陕西路都转运使赐紫衣金鱼。
陕西狃习军兴,帅府常侵渔,岁计金帛,监司为军兴时柄在帅府,欲按举则掣肘,故瘖不治。
公痛以法绳治大府,责其逋负。
六年十一月,除给事中七年正月就职。
于是数月无除拜,所駮奏法令二十馀事,皆见听。
自诏绝夏国岁赐,边臣往往邀功生事。
间小入钞略,虽亡失过当,匿不以闻;
及幸胜,论功则上下相蒙以冒赏。
朝廷既治通远军上首虏不实当之罪,罚金。
公駮奏不听,因复言:「今日阅实边臣功过,止用保明文字而上功状,故不以实,则无功者论赏,死事者不见哀恤,军律渐隳,何以禦侮?
纵未特行贬黜,宜自朝廷申敕法令,以惩后来」。
五月戊子,病疽甚,卧家,求致仕,不允。
丙申,不幸捐馆舍。
知与不知,无不哀悼。
诏给赙赐有加焉,假官舍庇其诸孤,下所属调护葬事。
娶刘氏,尚书屯田员外郎致仕涣之女,封彭城县君,先公没十年。
子男四人:曰叔豹遂州司理参军
叔向太庙斋郎
叔夏,举进士
叔敖封丘县主簿
女三人:长适承务郎李逡,馀在室。
有文集十卷,奏议二十卷。
公读书常自得意,以为学问之本,在力行所闻而已。
不惮改过自新,善用规谏之言,一言而善,终身纪之。
其于不义,小心畏避,人笑其怯;
见义而行,胆气烈烈,无不叹息。
平生忠信孝友,自以无负于上下神只。
张颉江淮入奏计,与丞相吴正宪公语东南水旱,意以为病新法;
正宪公至上前道之。
已而上参问,自东南来者皆曰无有。
有诏治语所从来,窘甚,召尝所与往来者计之,莫敢过者,召公而公至。
问曰:「计将安出」?
公曰:「士大夫岂效儿女辈语人前匿之邪!
今所对者天子大臣,尝言之,不可食;
未尝言,不可强服」。
乃释然,用公言得罪,亦不深悔。
公天资洁清,非其义,虽饮食之物不虚受也。
到官,必推廪给圭田与前人,然后就职;
罢官,必亟解职,推廪给圭田以与后人,自少长行之不变。
及为大吏,廪给于法疑,必辞厚而取薄,非矫揉为之,心安而性服之也。
刘夫人没后,家事尽付诸子,未尝知有无。
旁无妾媵,寝室萧然,惟书册而已。
举吏六百馀员,必问能否,不行请托。
其举擿有罪,小赃污时见纵舍,至酷吏残民,必击去之。
河东时过正平县,有民扶老妪自言:「尉疑我窃盗,笞掠我,今母子共有三足指存」。
问尉,曰:「高士造以疑执讯此母子」。
有实,即奏罢之,曰:「不去士造,无以谢此两母子之不辜」。
屯留司马宏,温公兄之子,右丞相范公之婿也,望公荐拔。
公察为吏尚奇怪,立诽谤木听民言,然及其县,吏民困于威虐,皆无完肤。
即召数之曰:「不能改,且奏罢若矣」。
刘昌祚代州,役壮城卒缮官舍,一卒坠地死。
监司会议,欲案其罪,公曰:「昌祚才器,必为名将,诸君幸缓其小过,且为诸君因行案之」。
公至代,阅昌祚吏治军政甚修,方略耳目足办边事,因作荐章,极口称道之,故事遂已。
公之奏举人,皆此类也。
诸孤将以今年九月,奉公及刘夫人之丧,合葬于分宁县双井之台平、大夫公之墓次,方求当世之君子位光显而其言立,且知公之表里者为之铭,以传信来世。
庭坚越在衰削,哀不能文。
公之遗事,多所散轶,追次其在者,广记备言,以待采择。
谨状。
元祐八年五月日,第九侄某状。
新济记 北宋 · 石介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三二、《徂徕石先生全集》卷一九
天圣十年春,知兖州工部尚书翰林侍讲学士孙公开新济成。
汶水暴涨,尽坏其坊,潴于西泽,满弗受,腹背溢出。
横流汤汤,为江为淮,转如天回,突如山来,势若吞郓及寿张东阿人不溺于水,如一缕丝、一毫发相维之矣。
东北注入新济,汶水势削,遂不克患。
明年京东蝗虫大旱,五谷皆不熟,自淄水东至于海尤甚。
州养兵十数万,仓库空然,公储不逮百日,或出秕稗粪腐,为天子养兵食。
羸卒饿军,旦夕汹汹,发怒色,流怨言。
刺史已下,焦然疚于怀,不知其为,徒拱手俟罪而已。
转运使以是失职罢去。
天子使转运淮南仓转输于东方,凡数千艘,由淮达于郓,郓入于新济,新济而东,东方遂济。
噫!
,新济成,汶水涨,新济是赖,汶水无害,郓人适安。
今年新济成,明年东方饥,新济是凭,兵不匮食,国不乏用,民不饿死。
济之为功也如此,其速成疾效,章章著见于人者,故略举之矣。
若夫北暨郓之张泽,南暨济阳郡钜野,民良田百万顷水宅焉。
三十年民不得一垄耕、一穗收。
新济成,疏其水入新济,民得是良田,播殖五谷以衣食之。
新济之功,此益为大。
中国之有四渎,犹人之有四支。
四渎,济其一也。
济水壅,废地一支矣;
今济水复流,地之一支复生也。
地有血脉也,有謞胃也,不壅绝焉,地道其安矣。
济水弃滞塞废三十年,三十年不为济矣。
今济水复流,复为济矣。
海不受济之朝三十年,海亡一济三十年矣,今济水复朝于海,海复得一济矣。
地生一支,济复为济,海复朝济,功格于地矣,及于济矣,及于海矣,功又益为大也。
当济源涸,此功落成。
《祭法》曰:「能禦大蔺则祀之,能捍大患则祀之」。
此可谓禦大蔺矣,捍大患矣。
则公宜受天百禄,世世祀之,传子传孙,蜪隆蜪昌。
公尽忠三朝,白首弥固,瞕望风迹,终然允臧。
太宗朝,讲经璧水,敷助文治,观学王宫,启发孝德。
真宗朝,尝上疏陈十不可,请停西祀,又抗言乞焚天书、斩朱能,以道事君,有犯无隐。
陛下缵服,日以孔子之六经,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、周公之道说于上前,以辅圣德。
历事三世,将逾四纪,年甫及致政,三上章乞骸骨归葬乡里。
不得请,又两上章乞解近侍守乡郡
天子重劳以官职之事,许之。
既告老去,犹以郡人被水患三十年,济不为济,济不朝海,地废一支,在公家之事为不了。
成功,泽生民,利万物,及国家,被来世。
《春秋传》曰:「太上有立德,其次有立功,谓之不朽」。
若公之立德、立功,可称于不朽矣,宜刻诸石,垂之无穷。
舟次张泽阻风 北宋 · 祖无择
五言律诗 押虞韵
舟楫虽佳兴,风波即畏途。
我心何所惧,世路此无殊。
衔尾千艘泊,争头万怪趋。
(文渊阁本作飕)然不终日,挥手谢淳洿。